冻魄

就爱瞎搞

[周黄]壳

原著向背景,私设如山。天天视角的一个尝试。




周泽楷睡着了。

至少在飞机上睡觉的时候,联盟的脸是没有平时看上去那么乖的。薄毯和头发都滚得乱七八糟,一只耳机垂在扶手边沿,手倒是规规矩矩——揣着半袋糖炒栗子,握得还蛮紧。

一般很难指望长途飞行中有什么愉快的场面,但能看到暗恋对象毫无防备的睡姿,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里都使人快活,尤其这个人平日里还沉默得滴水不漏。黄少天歪着头欣赏了一阵,蹑手蹑脚地偷拈了一颗栗子。其实也不能算偷,毕竟栗子的主人无比慷慨,另外半袋基本也都是进了黄少天的口。

真要说偷,现在他在做的事情才勉强算。黄少天抬眼扫了一圈,确认了后排的孙翔和唐昊正睡得四仰八叉,轻轻拎起周泽楷的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黄少天猜不出周泽楷到底爱听什么,去KTV他也不怎么唱歌,可能不爱流行,嘻哈和他看起来有点不搭,难不成他喜欢古典音乐?

他对周泽楷的一切都有着强烈又不动声色的好奇心。他说不准这种好奇比他的暗恋来得早还是晚,就像他说不准他的暗恋是怎么开始的。但感情一经确认,就成为了一座小小的灯塔,夜里照得人心痒难耐,辗转反侧。

声音开得很小,大概是为了保护听觉。黄少天辨认了一会儿,耳机里是潺潺的雨声,周泽楷原来在听白噪音吗,黄少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过,什么科隆的暴风雪,米兰大教堂的雨之类的,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

原来他睡觉之前都是在听这些,是睡眠质量不好吗,是自己的缘故还是他本来就这样?黄少天心下一沉,他和周泽楷的短暂同住时光中,周泽楷每晚睡前都会戴上耳机。

 

这段奇妙的同居往事要追溯到他们坐上这班飞机前往瑞士,参加第一届荣耀世邀赛之前。全体国家队成员响应号召在B市集训了将近一个月。黄少天一边抱怨着夏休期被吞几天,老冯的头发接下来就要掉几根,一边在抽签分房间的时候,偷偷给写着数字3的纸团做了个记号。

他扬声念出意料之中的数字,叶修和方锐顿时狼狈为奸地感叹这真是人间惨剧,他扑上去叫嚣着不要嘴炮竞技场上来看谁是真男人的同时,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窥视周泽楷的表情。他的新舍友正在接受整个国家队排着队的致敬和慰问,但手足无措的羞窘之下,看起来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种心下落定的满足像洗过一场泡泡浴一样,黄少天咧开嘴笑了,放心大胆地在方锐屁股上踹了两脚,觉得两个鞋印无比顺眼,仿佛一颗桃心。

 

黄少天戳了戳面前的小电视,3D模型上的飞机一扭一扭地向西边飞去,他们离降落大概还有几个小时。

黄少天打算暂时不去瞎想,先看部电影打发打发时光。然而翻了几遍,一排排电影小鸟一样在眼前飞过去,他一个名字都记不住,什么都不想看。又想起周泽楷没有戴眼罩,干脆按灭屏幕,也省得在暗沉沉的机舱里太刺眼。睡眠质量不佳的人对光和声音都很敏感。黄少天一边轻手轻脚,一边想,得,只要想到了,就不能不介怀。

黄少天一直怀有一种迷之自信,他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倒霉的单箭头。虽然他们熟起来的日子并不长,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

当然不是说什么选手群里万众瞩目下来句“呵呵”之类的,黄少天本质上是个求真务实的人,这种程度一般会被直接归到垃圾话里去。倒是周泽楷对他的PK邀请来者不拒,还勉强可以算一点苗头。他在各种时间都试探过,只要周泽楷在线,都会答应他的PK邀请。即使不在线,也会回复他的留言,往往是一句简单的“来了”。

然而即使他可以大胆假设,也不好拿这种特例去找其他人小心求证。要怎么问出口——“你们找周泽楷PK的时候他都秒回吗?凌晨三点这种时间也答应吗?”

想一想就觉得傻里傻气。

当谨慎的机会主义者盘算着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的时候,他又重新发现了点什么。

 

事实上,黄少天和周泽楷真正算是熟起来,还是要功归于集训的一个月。

平日里在战队都是有规律的训练时间的,集训的时候也没有多大分别,只是训练内容完全不一样罢了。大家大摇大摆地蹭完微草地主的食堂之后,如果不被喻文州叫去开小会,剩下的是大把自由时间。

回到房间里做什么?其他人黄少天不知道,但他一旦落入和周泽楷单独相处的境地,就有些不能显露出来的局促。还好周泽楷的性子内向,看起来比他更局促。开始他们会没话找话地讨论战术和对手,太过专注于此导致进度超前,早上开会讨论的时候还得到了叶领队的口头表扬两次。

但两个人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尽管中间夹杂着各种暂时不好出口的情愫。后来气氛就慢慢松弛下来,他们开始闲聊。然而黄少天的仿佛无穷无尽的话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尤其是面对暗恋对象,忍不住每一个句子都想塞进点甜言蜜语,情深意切,又不能太露骨,也不能太无聊。

黄少天从没觉得说话是那么累的一件事,但是周泽楷永远睁着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一脸认真地听他讲,他就停也停不下来。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也每句话都说得掏心掏肺。根本克制不住,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和盘托出。只要周泽楷还在看着他,他就头晕脑胀,渴望这双眼睛长久的驻足。

黄少天好几个晚上都在想,古人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他翻来覆去揣摩了几遍自己的言行,好像没暴露,看似不违和,但还是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肉麻感。至于周泽楷,至少是不反感他的。最终得出结论,古人诚不我欺。

且不论说这话的“古人”到底打了多少个喷嚏,担心露馅的黄少天倒是打算讷于言地收敛几天。周泽楷肯定发现了,黄少天观察他,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失望——是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周泽楷的话是从不破例的少。

黄少天还在细思周泽楷这点负面情绪的来由,周泽楷突然开始每天带零食回来。有时是果脯有时是瓜子儿,不过大多数都是糖炒栗子。黄少天的话快停下来的时候,周泽楷就给他递零食。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句吃一会儿,黄少天就又寻了一个新的话头,周泽楷会很愉快地放下东西听他讲,铁了心要每天开一顿茶话会似的。

但国家队下榻的宾馆附近这家炒货店很不厚道,糖炒栗子浑圆一个,不给开口。偏偏周泽楷就喜欢买糖炒栗子,充满期待地捧到他面前还不够,还要再软软地说一句,“你吃。”还每次都说。

这谁能拒绝?黄少天认命地捞了几颗出来。第一次接过来的时候,黄少天本来试图给周泽楷留一个不那么狰狞的印象,但纠结着用劲捏了半晌无果,还是决定用后槽牙来改善生活质量。

周泽楷惊奇的眼神贯穿了他咧着嘴咬开栗子壳的全过程,周泽楷可真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啊,黄少天耳根发红,恨恨地想。当时周泽楷抿着嘴,一副被取悦的样子,他系好装栗子的白色塑料袋,握着往床头柜上磕了几下,打开袋子,栗子基本都破开了小裂口。

“你吃。”他居然还说。

他是想听我说下去吗,一直说下去。黄少天想,不然呢,还有什么解释吗。

熄灯两个小时,黄少天还是睡不着,索性轻手轻脚地翻过身来,把枕头竖过来搂在怀里,从额发和枕头边沿中间露出一双眼睛来,放肆地看对面床上的人。周泽楷塞着耳机,呼吸均匀,睡得很沉。月光穿过纱帘,濡湿了他的嘴唇,像抹了一层甜梦。

哈,真想亲他。

 

被周泽楷摇醒的时候,黄少天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睡了一觉。金发长腿的空乘微笑着递过来一小盒水果,提醒他飞机再过一个小时降落。黄少天道了谢,发现周泽楷的那盒纹丝未动,旁边还歪着半袋横跨了欧亚大陆的糖炒栗子,那还是昨晚他俩一起去买的,现在纸袋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可怜兮兮的。

周泽楷本人也有点没精打采,呆呆地挂着耳机,扭头看着窗子,不是窗外——他连遮光板都没拉起来。

昨晚上飞机之前周泽楷就是这么一副委顿的神情,黄少天心下琢磨着不太对劲,一边回想,一边把孙翔大呼小叫喊他俩打牌的手抽了回去,“打什么打,睡够了是不是,你是斗地主之神一叶之秋吗?你怎么不去找叶修打啊。”

后座的二货还在耿直地反驳,四个人当然是打掼蛋啊三个人才能斗地主。黄少天硬生生咽下一句“你还是去打地鼠吧”和所有斗嘴的欲望,用一串“不打不打不打你和唐昊自己玩弥竹竿”敷衍了过去,眼风在周泽楷脸上扫来扫去。他俩闹腾了这一出,挑起了半个国家队的聊天的兴致,可周泽楷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没醒透的厌世模样,看起来不太高兴。

周泽楷这个人,看似场上场下反差巨大,其实内核都是一样的无懈可击。黄少天揣度他的内心世界里应该也有熔岩奔腾,不然便不会操纵出那个强悍耀眼的一枪穿云。只是他分寸感太强,呈现在表面的永远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温泉,温度适宜。

所以周泽楷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外露很是让黄少天心神动摇,他隐约察觉到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或者有意识的亲近,有什么更深更汹涌的东西呼之欲出。黄少天觉得这是示好,但不能完全肯定,或许换一个别的什么人,黄少天就能果决地做出判断。可关心则乱,剑圣深陷其中,还在努力地找一个答案。

但暗恋的心情和周泽楷一样动人,澎湃的情感被裹在壳里,等待着有朝一日打开自己。而机会主义者正为之探寻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他们两个都已经非常迫切,又好像足够耐心,黄少天心中顺带着又萌生了一晃而过的,同类之间惺惺相惜的着迷。

飞机降落的时候黄少天还在心猿意马,被起落架着地的冲击力震回了尘世。漫长的滑行结束,机舱里回荡着“感谢您旅途相伴”的无聊广播,众人打着呵欠在狭窄的过道里缓慢挪动,等待着下机舒展舒展。黄少天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劈啪作响。

“凉掉了。”周泽楷的声音闷闷地在脑后响起。

黄少天一回头,发现周泽楷正捏着那半袋栗子,犹豫了几秒又放下了,嘴角微微下撇,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一路上都是因为这才不开心吗?这是得多喜欢栗子啊……黄少天扬了扬眉毛,决定等会找个甜品店,先给他买块栗子蛋糕。

 

苏黎世时间还是清早,睡了一路的国家队(部分)成员们纷纷表示今日无心倒时差,要趁着公费出行大肆旅游。酒店又在市中心,放下行李出门,迎面就是利马特河。一群人干脆把接机的工作人员当起了导游使,沿着河三三两两地散步,拯救着在B市呼吸了一个月雾霾的肺。

看见河畔某个绿色小棚屋的时候,黄少天乐了,原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有糖炒栗子摊。他自告奋勇地上前去,和摊主比划了半天,成功买到一包量少又奇贵无比的栗子,“给你的,周泽楷。我都没发现啊,你对糖炒栗子的爱居然有这么深。”

周泽楷摇摇头接过栗子,睫毛小扇子一样扑闪了两下,“不是的。”顿了顿,他又低声说:“你忘记了。”

忘记了,忘记了什么?黄少天一悚,这是什么戏码,荣耀职业选手与糖炒栗子不得不说的爱恨纠葛吗?听起来像是他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但明明他才是不出声暗恋着的那一个啊。他站在巨大漩涡的中心,直觉自己就要找到那个空腔,却始终离答案差着一层壳。

周泽楷走了两步,发现黄少天还在原地站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于是又走回来,被黄少天既准且快地握住了手腕。

周泽楷想了想,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拍拍黄少天的手示意他放开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缠成一团的耳机,一个塞给黄少天,另一个塞在自己耳朵里。

黄少天听见夏夜长长短短的虫鸣,和街边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是某段音质不甚清晰的录音。他正要问出口,却突然听见了隐约的歌声,唱歌的人很随心所欲,他仔细听了片刻才听出来是一首很老的情歌,歌已经快唱到结尾了,没两句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像一阵敞快的风。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他自己。

那段被随手放在身后的回忆,酝酿了一千多个日夜,终于伴随着一道电光,倾盆而落。

 

故事属于第六赛季夏休期,新科冠军黄少天和刚刚让枪王之名响彻联盟的周泽楷。两个专程来拍广告的人,却百无聊赖地看着广告公司修了一下午的设备,好不容易故障排除,整条街却停电了。

早就坐得不耐烦的黄少天摆摆手挥别了满头大汗道歉的广告公司负责人,正打算走,又倒回来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己不熟悉的后辈,“周泽楷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泽楷轻轻“啊”了一声,被黄少天视作肯定的回答,勾肩搭背地把人拖上了街。然而出了门两人才反应过来,整条街电力故障,连路灯都不亮。打眼瞧过去,只有一个卖糖炒栗子的阿婆,坐在台阶上扇着蒲扇纳凉。

黄少天摸到自己兜里空空如也的瞬间,还是忍不住“靠”了一声,当周泽楷同样写满了尴尬的脸转过来的时候,黄少天在心里诅咒了三遍墨菲定律。

阿婆已经撑开纸袋攥着小铲子等着了,黄少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我们……忘记带钱了,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阿婆。”

可能漫长的白昼太无聊,也可能实在是喜欢这个笑容清爽的少年,阿婆往袋子里铲了小半袋栗子,乐呵呵地对黄少天说:“小伙子唱首歌,好听就送给你们了。”

黄少天双手一拍,张口就来,“男孩看见野玫瑰,荒地上的玫瑰……”唱着唱着,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纸玫瑰,是他下午闲着无聊,用口香糖的锡纸折的。

“阿婆就像玫瑰花一样年轻貌美!”他做出一个献花的姿势,眉眼明晃晃的,像一束灿烂的光,照亮停电的全世界。

他突然又笑着转过身来,掏出另一朵,抛给周泽楷,“小红花也送给你,你这赛季打得很出色。”

于是那束光“哗”得一下,也顺带着照亮了周泽楷的眼。

 

黄少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泽楷的手机屏幕,周泽楷一直以来都不是在听什么白噪音,他是在听自己的语音备忘录。

目录规规矩矩地按着时间排下来,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简单的注解——“G市大雨,吃小龙虾”“他能吃辣”“他更喜欢A店的奶茶”“钟声”“初雪,借给他围巾,他没有拒绝”……横亘四年,在风声雪声谈话声所有的嘈杂喧嚣下,都藏着黄少天的姓名。

而正在播放的这条,写着“第一眼”。

著名的话痨住了口,他要一击必杀,却被别人的大招抢了先。黄少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只好抬头看着周泽楷,所有美丽的句子,就在他眼底淙淙流动。

而周泽楷红着一张英俊的脸,在他眼前缓缓展开手,一把黄灿灿的炒栗子,每一个都完完整整,去了壳。


-Fin-


至于他们出去玩掉队了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酒店打游戏啊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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